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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人眼中,李小龙就是中国功夫的化身,他代表中国功夫第一次赢得了全世界崇敬的眼光。然而只将李小龙定位为功夫巨星或武术家是片面的,其实他不仅仅是一位拥有高超武术的功夫之王,还是出色的哲学家、思想家，梦想家，一代宗师，作家，演说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诗人、演员、舞蹈编剧和导演。
李小龙在香港的少年时期可谓涉猎广泛。年,父亲李海泉偕妻子及三个儿女从香港远赴旧金山唐人街演出粤剧。翌年年11月27医院诞下李小龙,取名"震藩",含有"震惊藩邦"之意。二战结束后,李小龙跟随父母返回香港,李小龙自幼身体孱弱,其父为了儿子体魄强壮,在他7岁时便教其练习太极拳,以锻炼身体。16岁时拜叶问为师学习咏春拳。授业师兄为有"讲手王"之称的黄淳梁。在拳术方面,多与同样曾习西洋拳的师兄黄淳梁练习。此外,他还练过洪拳、白鹤拳、功力拳、蔡李佛、太极拳、谭腿、少林拳、戳脚、节拳等拳种。此外,李小龙酷爱跳恰恰舞,少年时期曾获全港恰恰舞邀请赛冠军,在港期间曾以教授名拳师邵汉生恰恰舞,来换取对方教他中国拳法。
年家人决定将他送往出生地美国,从此揭开了他在大洋彼岸的辉煌序幕。初到美国依靠勤工俭学,李小龙顺利考入西雅图华盛顿大学,主修哲学并副修了包括心理、戏剧等各种科目。在大二期间租用了校园的一个停车场角落,挂起了"振藩国术馆"的牌子。从此开始了他"要将功夫,中国功夫写进英文字典"的梦想。经过自身长期不断的摸索和实践,用哲学的思维融入到中国武术体系,在武学的道路上博采众长细心专研。年,李小龙正式在洛杉矶中国城的振藩国术馆,确立其武道哲学"截拳道"(JeetKuneDo)之名称。在早期李小龙在洛杉矶教的主要是咏春功夫,后来开始融入一些全新的内容,比如腿法以及将格斗、击剑的哲理运用于技击之中,此时他的技击术开始变化,但这种变化并非简单地增加或混合某些不同的技术、方法和结果,而是使技术变得更富效率且更符合哲理。
最初李小龙是想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系统地在美国开设国术馆教授功夫传播中国文化,让中国功夫像空手道和跆拳道一样让世人知晓。但是很快他发现在根深蒂固的西方世界观中,仅仅靠教授武术技巧和他自己刚刚初创的武学思想在社会是很难被接受认可的。当时美国社会对黄种人的种族歧视,尤其是对中国形象的刻板印象让李小龙举步维艰。于是,他依靠自身表演的天赋加之六、七十年代电影技术的进步,很快找到了新的出路mdash;mdash;mdash;功夫电影。将自己独到的哲学思想和精湛的中国功夫,通过最直观最具视觉冲击性的功夫电影来表现给世人看。功夫电影,这在那个时代的美国是从未被涉足的领域。然而,当李小龙踏上了香港电影的道路与嘉禾电影签约的那刻起,注定一个新的片种将被创造,而他和他的功夫电影也将第一次在全世界面前展示一种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这种影响力也超越了他那个时代,影响至今。
李小龙的功夫电影
中国导演何平曾称"功夫片是华人对世界电影的最大贡献",当好莱坞以摧枯拉朽之势几十年如一日地统治世界电影文化时,不少外媒指出中国功夫片是少数能与之抗衡的。那么什么是功夫电影呢?
在这里我们认为中国功夫电影是以电影艺术和武术文化为基本元素,将武术融于电影艺术来叙述故事的影片,并吸收了中国传统的道德哲学、伦理观念,引导观众对影片中英雄人物或情节产生情感价值上的认同,并加以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已成为我们民族特有的最成熟的类型电影之一。
李小龙十八岁从中国香港回到他的出生地美国加州旧金山时,他带过去的还有当时鲜为人知的中国功夫。随着日后学识与日俱增,哲学和武术的境界日益提升,他开始试着从中国传统思想和哲学出发,去寻找那个古老民族的根基。最后将他自己所形成的信仰体系和行为准则用电影的形式表达给世人,这也是他所说的"简单而真实的反映自我"。就像米开朗琪罗从一堆大理石中雕琢出大卫,他剥掉他内心灵魂的层层外衣,向世界展示他的真我。年轻的李小龙,带着"我绝不会说我是天下第一,可是我也绝不会承认我是第二"的激情和勇气,向西方人介绍中国传统文化,让他们了解中国文化之美,民族之魂。
功夫在中国不仅仅是一种特殊的身体技能,更多的是一种精巧的哲学艺术。在中国这个高语境的社会,功夫的原理并不像西方的自然科学那样可以通过实验探索或课堂教学来掌握。它必须万法自然,像一朵花一样,练习者要摆脱杂念和欲望的羁绊,从思想和内心中绽放出来。那么按李小龙的截拳道原理,功夫的核心就是"道"。道是万事万物的无名之始,万物所遵循的规律,也是最高级、最终的形式,是万物生长的规律。
老子的《道德经》中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万物的规律与宇宙之运行相和谐的永恒,就是真理。《道德经》第四十二章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强调的是道的独有而无偶性;"二"指的是阴阳之气,道本身包含的两个对立统一的方面。阴阳之说又叫太极,它也是中国功夫的基本思想框架。
在李小龙的电影《猛龙过江》中,有一幕被称为"格斗教科书"的罗马竞技场大对决。这场对决运用了典型的象征符号,同时这也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电影符号。象征符号可以体现在道具、色调、音乐、故事情节等的选择上。道具、色调等的合理应用能够利用时空的张力和符号的变量思维,使同一能指在不同的时空下有不同的意指,又能使不同的能指在关联下有相同的意指。影片中罗马竞技场的对决双方是李小龙和美国空手道冠军罗礼士,东西方的两位高手,他们衣着一黑一白象征中国功夫阴阳之二极,加之他们所处环境是圆形竞技场两人在圆形场内的不断试探构成了阴阳二极的相互转化之势,如果换一个俯瞰的空间,这样的场景设置与中国的太极图非常相似。包括在场景内一旁观战的猫,不时舒展筋骨,不时警觉而立,这也是场景中的物像能指。李小龙在电影中通过其中的人、物和场景的象征符号来阐释太极阴阳转化之道。太极阴阳是相对但又相互转换的两个方面,在电影中通过武学展现李小龙告诉我们:对于对手的力量不要直面顽抗,而要顺势而为。凡事发乎自然,当"阳"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开始转向"阴",于是只要在对方力道发至极限将衰竭之际,发力来反击对手做出相和谐的运动就能出奇制胜。在对打中李小龙刚开始硬碰硬地直接接招,其中一回合被对手直拳击倒,这是向我们展示了以"阳"击"阳"的矛盾之处。在与对手不断的转圈周旋,不停的试探虚实之后,有一回合李小龙用咏春拳的"来留去送"插虚而入击倒对手,这是展现的阴阳转换之道,这正是电影深层次的所指。影片中两位武者的对决不仅是为了各自所代表的利益,更是以武入哲的实践,是李小龙的深一层次思考,也是他在哲学方面的造诣让其超脱出来的与众不同。
阴阳原理在武学的和谐法则同时也延伸出了另一个观念,即"清静无为"。功夫的最理想状态不是将对手的力量击垮,而是要与之相协调配合。好比我们所熟知的庖丁解牛,为了保护我们自己的刀,我们会沿着骨缝切割。同理习武之人的清静无为不是"什么也不做"的意思,而是强调先要忘掉自己,心如止水地将自己的力量融于对手的力量运动中去。不要盲目地先发制人,要随着对手的招式运动变化来做出相协调的动作反映。李小龙经常拿水来告诫他的弟子,在习武之人看来世间最无为的就是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道德经》中的这句话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水是纤细无形的,以至于没法捧住一把;击打它,它不会疼痛;切割它,它不会分开。你将它装在什么容器里它就能呈现什么样的形状。它会是静谧的一片湖水,无声无息。它也会是波涛汹涌的海啸,震撼天地。这也既是至高的"无为"境界,无所欲求,但是又包罗万象;接纳一切,但又一无保留。我们通过"无为"在精神上达到一种泰然处之的境界,使身体在运动时没有任何的阻滞状态。
《龙争虎斗》是由好莱坞投资李小龙主演的一部成功进军国际影坛的功夫片。作为这部电影的主演兼武术指导,李小龙颇费心神,亲自编剧、设计、主演,甚至导演拍摄,安插诸多内涵丰富、哲理浓郁的场景与精彩台词对答。我们知道对于电影来说,演员表演是灵魂。但许多时候,演员的表演也是在表达着编剧的审美意图。从这种意义上说,电影中的演员也成为一个符号,被赋予了能指与所指的功能。李小龙这个主演兼编剧在本片中饰演一个师出少林的青年武术家,被中央情报局选中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他有三个目的,一为家人报仇,二为武林除害,三为警方辑凶,而深入一座孤岛,龙争虎斗从此展开。在电影开场,李小龙以禅师倒茶,茶满横溢而再也无法容下任何东西的场景来引出东方哲理。电影在"倒茶"这个符号身上给予了具有深意的表达,通过对这个场景形式所蕴含的思辨引导出,人心自满必无法接受其他事物,以致心灵阻碍、无从进步的常人弊病,寓示无论是实践武道、成就事业,还是完美我们的人生,均需"空杯",虚怀若谷,接纳常新的哲理也即是道家无为的境界。李小龙认为惟有空出我们心灵的茶杯,才能品味他人"茶水"的清香与韵味,唯空无,方能求全。无欲无争才能包罗万象,才能达到利万物而不争的境地。这也是对中国武术家虚怀若谷,谦恭礼让等传统习俗民族想象的完美阐释。延伸开来这就是叶问宗师所讲的"武德":武术虽然是一种武装的力量,但是我们中华武术是包含了儒家的哲理,武德,也就是仁,推己及人。这是很多西方人都不能明白的道理,因为在西方的世界里特别是近代,一些国家将武力变成暴力滥用武力去欺压别人,这不是中国武术的初衷,亦不是我们追寻的归宿,它违背了我们民族虚怀若谷、爱好和平的民族想象。
这种谦恭礼让、爱好和平的武德精神也使中国人崇尚"无为"而屈人之兵,将武力放置于下下策。影片中李小龙与众武师乘船赶赴小岛的过程中,因打抱不平而与一位洋武师发生了纠纷。面对嚣张的洋大汉的挑衅,刚开始时李小龙是以静治动不去理会;对方挑衅不断,李小龙不想直接付诸武力,便以船太小不利比武作借口骗对方坐小船到海岸上比武;但此时他不但未跟随对方上船,反而把系在大船上的绳子解开了,使小船独自在海上瓢泊。此时洋武师才如梦初醒知道上当受骗了,他未出招就已经输在了李小龙智慧上。这正是中国"无为"而屈人之兵精神的体现,李小龙称自己的武术是没有拳法的拳法,而这正是万法之源即道的无形。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以此为纲领,李小龙融合世界各国拳术,以咏春拳、太极拳、拳击与击剑作为技术骨干,以中国道家思想为主创立了实战格斗体系,也是一种全新的思想体系,即截拳道。在生活的习武箴言中,李小龙讲到:"修炼功夫的目的不是致力于击破石块或木板,我们更关心的是用它来影响我们的思维和生活方式"。[4]截拳道并不旨在于有效地制服对手,而是有效地克制自己,以克服个人情感中的阻滞、不安、焦虑和受压抑的感情。换句话说,它是一种摆脱自身情感上的羁绊,努力实现完整自我的表达方式。
在李小龙看来,精湛的技艺不是武学追求的惟一极至,练习武术更重要的应是追求功夫自身带给我们的关于自我、关于生命的思考。在《龙争虎斗》中有一弟子向他请教功夫,李小龙刻意挥手指月以示功夫之道,阐释指月之指中手指与月亮的哲学关系,以引导人们正确理解截拳道求道之法。他说:"要理解截拳道,就像手指指向月亮一样,千万不要误将手指当成月亮,更不可因专注于手指而忽略天空其它美景。手指的作用,只是指引光明,至于你能获得多少,抑或眼界有多远,就全靠自己的领悟与努力了"。因此,截拳道只是一个方便称谓的术语,是载人渡往彼岸的渡船,一旦我们到达彼岸就应该放下,而不应该还背负在肩。截拳道是走向自我解放的一条道路,抛开所有的门户与固定的招式和套路,世界各国的武术家首先是人,是植根于不同种族有着不同个性的人,他们的自我实现也是这个民族的符号体现。
从近代的鸦片战争开始一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由于背负了太重的历史包袱,"东亚病夫"一直是西方世界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精武门》这部在七十年代由李小龙主演的第一部直面中国近代民族问题的功夫片,为最初中国形象的构建起到了划时代的意义。毛主席在当时看了李小龙的电影后曾流眼泪拍手说道;"功夫好,打的好!李小龙真是个英雄，他给华人增了光"。
李小龙在《精武门》中扮演的陈真塑造出了一个肩负民族大义的硬汉形象,将"东亚病夫"的固有印象在世人面前踢得粉碎。他第一次通过电影荧幕向世界宣告"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电影的民族立场从片头即已确立,一代大侠霍元甲因挫俄罗斯大力士、日本武道高手,一洗"东亚病夫"之辱名震天下。但不幸为奸人所害,终告不治。面对日本武士送"东亚病夫"牌匾的挑衅,弟子陈真身负国恨师仇,送还牌匾至虹口道场,以一人之力战胜了全场的日本空手道高手并让日本武士吞吃牌匾的纸团。随后凌空狠狠地踢碎公园门口写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门牌,痛击侮辱中国人的日本游客。他又直接打死下毒的田厨师和冯管事,化身人力车夫搭载汉奸胡翻译致其于死地。最后,化身电话修理工入虹口道场,击倒日本众武士和俄国斧头党首领,打死主凶铃木宽馆长。影片结尾,镜头定格在陈真为巡捕房带走,纵身一跃,跳至半空,身后一排枪声。主人公以毁灭成就了悲情英雄形象,这也是中国人为民族大义敢于担当不怕牺牲的体现。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李小龙充分利用了电影形式,为民众创造了一种代偿式表达不满的直观形式,为华人百年以来积淤的对洋人的仇恨和怨气提供了一个发泄途径。他的表情、动作、喊叫都被赋予了民族意义,从而把简单的个体暴力民族化。"[5]而影片中李小龙饰演的陈真对日本人所说的"告诉你们,中国人不是病夫",则直接将个体的身体形象与民族形象连接,成为了中国功夫乃至中国对外形象的象征符号。这正是麦茨所讲的电影中的想象的能指,在《想象的能指》开篇,麦茨就已摆明态度:"把电影对象从想象界中分离出来,并把它作为象征界加以把握。电影就像其他领域一样,精神分析的路线一开始就是符号学的路线,其研究重点从表达转移到表达活动。"想象的能指本身就具有套层结构:能指是表达手段,想象是被表达内容,即电影是表达人想象的手段。《精武门》中李小龙扮演的陈真和他产生的剧情都是需要的能指,而这些能指最终是想表达一个共同的民族想象mdash;mdash;mdash;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功夫和电影对李小龙来说就是到达彼岸的渡船,是指向月亮的手指。当有人问李小龙为什么要在当时电影业不发达的香港拍功夫电影时,他曾这样简单的解释道:"我是一个中国人,我要尽一个中国人的责任。"[7]他通过武术和电影一直在不断地认识自己,真实而简单地反映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他花了大量时间来寻找民族根基,用功夫和电影向世界讲述东方传统。他的生命是短暂的但是人生轨迹异常耀眼,他代表的民族精神符号将继续影响好几个世纪。
后李小龙时代的反思
李小龙作为"二十世纪十大世界偶像"中的惟一一位华人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正如他所说,人与人之间千差万别的原因并不在于我们的生命中发生了什么,而在于当我们面对人生中能考验生命勇气的重要境遇时,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做出回应。当我们去追溯他的生命轨迹时,我们会发现他的伟大是文字无法形容的,他用短短三十二年的生命,用他精湛的武术、通透的个人哲学和饱含深意的电影表演向世界展示了一个神秘东方民族的民族想象和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国家形象。
如今,在全球化的语境下,每个国家、民族或社会群体都有各自的特色和诉求,我们需要将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和精神信仰凝聚起来,体现出其独特的魅力和品味,再加以推广和传播。在这个过程中以中华文化内涵和电影艺术为基础的功夫电影,通过重新的美学构建和需求定位来传承中华文化,推广民族精神,发挥品牌效应,对新时期增强国家软实力和强化文化产业是具有双重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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