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乌贼 > 乌贼的习性 > 对人类争斗死结的个案剖析大山深处的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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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约”中古巴比伦人最终没有建成巴别通天塔（“巴别”是希伯来文“变乱”之意），据说是因为神怕诺亚的子孙骄傲自大，不再敬神，就变乱其语言，使之无法交流，从而再也无法齐心合力建塔。
我们凡人无法评说神的深意。在神的悲悯目光里，子民们是“羔羊”或“刍狗”，一群蚂蚁般的试验品而已。通天塔恰是羔羊们争斗死结的一个隐喻和象征。
纵观历史，人类在国家、民族、领土、宗教、人种、阶级、地域、语言、性别等方面，形成大小不同的无数死结，置身其中者往往无法自解，就象人不能抓住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
更有政客们操弄上述概念，让生灵涂炭，让政权易手。也有政客们故意把政党、国家、政府混为一谈，以愚弄百姓巩固政权。而大国们常对世界其他区域或侵略或殖民或采取“糜烂战略”......这些做法，让死结变本加厉，让争斗持续不断。我们要去旅行的卡拉巴赫，就是人类死结的一个典型个案。
一个未受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国家；
一个饱受血与火洗礼的国家；
它是地缘政治平衡的砝码；
它是亚美尼亚高原的“黑色花园”。
从亚美尼亚陆路过境进入卡拉巴赫，没有关卡路障，没有士兵站岗。关口的公路边竖着两面国旗（如上图所示），左为亚美尼亚国旗，右为卡拉巴赫国旗，乍看几无区别，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卡拉巴赫国旗就象是一幅“撕破”了的亚美尼亚国旗！这个白色图案呈现着卡拉巴赫目前与亚美尼亚的分离状态，表达着两地人民对最终统一的渴望。
卡拉巴赫，又名纳戈尔诺－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简称纳卡，由三种不同的语言组成。Nagorno是俄语山脉的意思，Kara是土耳其语黑色的意思，bakh是波斯语花园的意思，所以纳卡就是“山中的黑色花园”。这是前苏联给的名字，起源于奥斯曼土耳其曾在这里战败于俄国，那时尸横遍地，酷似人间版的地狱，故称“黑色花园”。
卡拉巴赫人自然非常排斥这个名字，始终自称阿尔扎赫（Artsakh），这是他们自古以来就有的名字，年2月20日经全民公投、修宪，将国名正式定为阿尔扎赫共和国（ArtsakhRepublic）。
一个偏安于群山深处、毫不起眼的小地方，竟然有如此多重、拗口的名称，其中牵扯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地缘政治？如果说亚美尼亚是一曲千年悲歌（详见一个千年无法愈合的伤口｜外高加索二十天旅行之亚美尼亚），那么卡拉巴赫就更苦逼了。先来看看地图：
红色斜杠部分就是卡拉巴赫，位于阿塞拜疆西南、亚美尼亚东南，中世纪前是大亚美尼亚王国的一部分，后来随着亚美尼亚而饱受东西方几大帝国的侵占和蹂躏。19世纪初被俄罗斯纳入麾下。
前苏联时期，这里成立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斯大林答应他们可以自主选择加入亚美尼亚，谁知一夜之间就变卦了，强行要求他们并入阿塞拜疆，美其名曰促进该地区政治经济发展。尽管从地理位置上看卡拉巴赫更靠近阿塞拜疆一些，但居民60%以上是亚美尼亚人，信仰基督教，而阿塞拜疆几乎全民信仰伊斯兰教，三地之间的矛盾由此铸就，成为难以化解的死结，冲突接二连三地爆发。
年卡拉巴赫人集会要求回归亚美尼亚
年戈尔巴乔夫答应解决这个问题，然而直到年苏联解体仍束之高阁。其时，由于前苏联糟糕的民族政策和划地政策，直接导致解体后各成员国无法完全统一地方政权，互相之间就边界问题不断发生冲突甚至战争。
在亚美尼亚支持下，卡拉巴赫人决定就归属问题进行公投，这下阿塞拜疆不同意了，纳卡战争爆发。战争持续了六年，最后卡拉巴赫宣布独立。但小冲突不断，最近一次小规模战争发生在年4月，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都使用了重型武器，双方均有不少伤亡。
虽已独立为国，有自己的总统、政府、国旗、边防、海关、军队、货币、习俗等，但卡拉巴赫大多是亚美尼亚人，理所当然地说亚美尼亚语，用亚美尼亚货币，经济上仰仗亚美尼亚，甚至车牌号也因循亚美尼亚，因此卡拉巴赫名义上独立实则依附于亚美尼亚。而亚美尼亚也想把它纳入囊中，只不过怕地缘政治失衡，暂时没承认其独立，由此导致亚美尼亚自身政治环境更为险恶。
因为国际社会普遍承认卡拉巴赫属于阿塞拜疆，阿塞拜疆是伊斯兰国家，而与亚美尼亚接壤的四个国家有三个是伊斯兰国家，显然都力挺阿塞拜疆，都不承认它。虽然，亚美尼亚与伊朗关系尚可，但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互为死敌，边境口岸全部关闭。
卡拉巴赫是群山深坳里的小国，处于如此错综复杂的地狱政治之中，目前很多地方仍处于战备警戒状态，处于边界线的山坡上不时看到有密密的铁丝网。从埃里温到卡拉巴赫首都斯捷潘纳克特（Stepanakert）山高路远，车程5～6小时，如果坐飞机仅需半小时、30美元，但阿塞拜疆曾警告要击落民航机，所以两地之间基本仰仗公路交通。
独立20多年来，由于一直没得到国际社会公认，卡拉巴赫仅仅与阿布哈兹、南奥塞梯、德左三个联合国非会员国如难兄难弟一般互相承认。
阿布哈兹和南奥赛梯都在俄罗斯支持下宣布独立，身处格鲁吉亚境内却不受其管辖，但国际上仍认为是格鲁吉亚的一部分。
德左，国际上认为是摩尔多瓦的一部分，但却脱离摩尔多瓦的管辖。
从大特务（Tatev修道院，旅友根据谐音给它起了个绰号）出来，天空依然时阴时晴，雪花满天飘零。往南行驶33公里来到格里斯（Goris），司机开入加气站，给车辆加气，整个过程时间挺长，以至于旁边还有咖啡馆，供乘客休息。每个加气位都以矮墙隔开。
在高地上俯瞰这座三岔路口的小城，云山雾罩，林木森森，一派宁静安详，如一幅水墨画，亚美尼亚高原的空气格外清冷。
从这里南下可往伊朗，左转则去卡拉巴赫。我们的车出了加气站，向左驶入茫茫群山，翻山越岭，艰难跋涉，终于来到卡拉巴赫的入境关口。司机招呼我们拿好护照，下车去窗口登记。
卡拉巴赫实行落地签，在边境先登记护照信息，48小时内必须到首都斯捷潘纳克特的外务部办理签证，每人德拉姆，只需5分钟。也可提前在埃里温卡拉巴赫代表处办好，每人7.5美元。可停留20天。
必须注意的是：1、签证纸可贴可不贴，贴了有可能在入境阿塞拜疆时会有麻烦，不贴则毫无妨碍。2、进入卡拉巴赫前不需办理亚美尼亚的离境手续，从卡拉巴赫返回亚美尼亚也不需重新签证。
过了关，我们继续在几无直道的山路上迂回曲折地前行，直奔群山环抱中的斯捷潘纳克特。尽管入境口的官员们已电话告知外务部的官员我们会去办签证，但我们依然必须在签证官6点下班前赶到，否则当天无法离境。
紧赶慢赶，终于提前一刻钟赶到，大楼里已是一派下班景象。签证办公室已黑灯瞎火，负责签证的帅哥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在审核我们的护照，一边收钱一边问要不要贴纸，我们因为已去过阿塞拜疆，便请他把签证纸贴在护照上，他笑了，说注意到我们护照上有阿塞拜疆的签证章了，同时盖上卡拉巴赫的签证章。
右边欧式二层楼房就是部分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外务部在一楼，无警务人员值守。
出得门来，发现有辆警车停在我们的汽车前面，竟然是BYD！要知道卡拉巴赫地处山区，大半年积雪覆盖，警方用车必须动力强劲、性能超常，否则怎么维持治安、惩奸除恶？想来在国内被人嫌弃的比亚迪在此口碑不错。联想到有新闻说豪车遍地的迪拜也引进了不少比亚迪作公务车，不得不为咱国货点赞，不少国人崇洋媚外的思想也该改改。
斯捷潘纳克特非常小，但市容整洁，街道宽敞，整个城市格局和建筑风格与埃里温一脉相承，市中心感觉就两三条主干道和次干道，没过几个路口就通往城外了。
主干道西面有一个音乐广场，有freewifi，不远处是卡拉巴赫战争纪念馆，陈列着与当年的纳卡战争相关的照片与物品。主街上商铺不少，有一家Pizza店，可上网。没有销品茂、大超市和大商店。
斯捷潘纳克特现有人口6万左右。时值冬日，街上空空荡荡，没几个行人。但碰到的市民都非常友好，热情地向我们招呼致意。
美女们打扮时尚，妆容精致，根本看不出是在战争环境中长大的！
这座雕塑正式名称是“Weareourmountains.（我们是我们的山。）”，但在外务部贴的照片上，却是“weandourmoutains.（我们和我们的山。）”。卡拉巴赫人喜欢叫它“PapikTatik”，Papik是爷爷，Tatik是奶奶，所以中国旅友们干脆叫它“爷爷奶奶山”。
这是雕塑家SargisBaghdasaryan在年用火山凝灰岩雕刻而成，迄今已有50年。这是卡拉巴赫的地标，也是卡拉巴赫人追求独立、自由、和平的精神象征。但凡有什么大事要事，卡拉巴赫人都喜欢来这儿，结婚更要来，为“爷爷、奶奶”庆祝金婚。
在城市的背面依然有这样的旧房子，前苏联时期留下的兵营式、大体量楼房比比皆是，成为威权的遗存。
高加索地区流行酱晾晒衣服，也唯有从这阵势可以感觉到一些生气和活力。
回望斯捷潘纳克特
离开斯捷潘纳克特，沿原路向来的方向行驶9公里，来到舒西（Shushi）。这里是卡拉巴赫第二大城市和文化中心，一圈逛下来只觉得这个可怜的小国大概再无象样的城市了。
年，曾经的南高加索第二大城市舒西，被祖先来自土耳其游牧部落的阿塞拜疆人进行清洗，后又历经战火，从此萧条并逐渐废弃。战乱使这里的人们逃离，及至战争结束也无法再恢复往昔的繁荣，只有少数不愿离开家乡的人依旧坚守这里。
街上前苏联时期建造的屋舍陈旧破败，让来到这里的人感觉回到了20年前的苏联，好多地方黑魆魆一片，似乎根本无人居住，俨然一座黑暗之城。唯有位于山坡上的那座标志性的白教堂，在夜色中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白教堂在卡拉巴赫独立战争中被毁坏，死守在此的阿塞拜疆人将其用作弹药库和导弹发射基地，因为他们知道卡拉巴赫人不会朝自己的教堂开火。战后教堂得到了重新修葺，较之以往古典风格更倾向现代，目前是卡拉巴赫最重要的教堂。里面的圣母玛利亚与耶稣像，画风跟塔罗牌很像，原来东欧和高加索地区是塔罗牌的发源地。
这里在被阿塞拜疆管辖期间，也留下了伊斯兰的痕迹，汽车经过两座废弃的清真寺，司机说这是卡拉巴赫人反抗阿塞拜疆统治的最好例证。卡拉巴赫人大多是亚美尼亚人，亚美尼亚人千年来受到不同信仰者的入侵和压迫从未改变对基督的信仰，卡拉巴赫人也不例外。他们在独立后把阿塞拜疆人建的清真寺废弃了，把信仰伊斯兰的阿塞拜疆人赶走了。
除了伊斯兰教，同样不受待见的就是苏共。苏共糟糕的民族政策和划地政策是导致卡拉巴赫独立战争的元凶，大量前苏联时期的建筑被废弃，领导人塑像、标语、海报等都被毫不客气地毁掉了。
有旅友曾和卡拉巴赫外交官Mr.HenryPoghosyan交谈，问及对该国前途的看法，他用十分流利的英语说：“Wearesmallbutstrong.Wewillnotleaveandwillprotectourland！”他希望人们向世界多多介绍自己的国家。
在游客中心，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说：“要是现在宣布并入亚美尼亚，也许会招致我们与阿塞拜疆的战争。为了避免战争，我们暂时不宣布合并，但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我们是一个亚美尼亚民族，我们成为一个国家是迟早的事。”
诚然，任谁都希望世界和平，民族团圆，但世事并非如此简单。去之前，我曾做过一些功课，在网上不多的资讯中，赫然发现在欧冠的参赛队伍中有一支卡拉巴赫队，这是一支成绩斐然、球迷众多的足球队，原先是位于卡拉巴赫的阿德格姆（Adgam）球队，纳卡战争后不得不离乡背井来到阿塞拜疆，将主场设在巴库。这支球队无疑是在纳卡战争中从家乡被驱赶的百万难民的希望和骄傲。
举目全球，战争导致了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失去了家园，沦为难民，设身处地地想想，你很难说谁对谁错，你可以抨击战争的残酷血腥和政客的愚民政策，你可以体谅原住民的感情用事和言语偏激，你可以同情颠沛流离的难民，你可以成为卡拉巴赫足球队的粉丝，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祈祷世界和平。
对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纳卡地区或者说是阿尔扎赫共和国感兴趣的，不妨去走一趟，以弥补地理教材里的空白点。
by：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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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
1、感谢安迪维特Advanturer提供此次旅行的户外服装。
2、感谢网友无私奉献的相关历史资料和实用信息，没有你们，我们的旅行不会那么顺利。
3、部分图片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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