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贼

错杂的白罗斯反对派


TheOppositioninBelarusIsNotAllontheSameSide

错杂的白罗斯反对派

来自Jacobin,正文共字发布于年8月22日,byVolodymyrIshchenko译:y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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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罗斯的罢工表明,针对亚历山大·卢卡申科的抗议活动绝不只是"嬉皮士式的反叛"。不过,虽然公民们纷纷出于各种不同的原因加入抗议活动,但有组织良好的新自由主义势力完全有能力维护自己的控制威权。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8月9日白罗斯选举真正的投票结果。没有人怀疑大选结果遭到了操纵,但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亚历山大·卢卡申科真的输掉了选举。通过对各选区投票进行非随机抽样可以得出,斯维特兰娜·季哈诺夫斯卡娅的得票率大约落在30%到60%之间。所以,现在各个版本的票选数据——包括官方版本——都不过是雾里看花。重新计票或投票对卢卡申科来说不是一个可行选项。这将可能触发政权内部的变节。事实上,如果妥协,卢卡申科无异于亲自承认了自己在选举中的败北,就像维克托·亚努科维奇在年乌克兰橙色革命中所做的那样。迄今为止,卢卡申科的立场十分坚决——同意修宪,削弱下一任总统的权力,并承认新一轮选举的微弱可能。这将为他换取用于获得各方保障的时间。然而,抗议者们决意要求卢卡申科立即下台。激进的暴力抗议已于上周结束——但双方之间无法妥协的对峙无疑为新一轮冲突的爆发埋下了引线。非暴力示威正如我所推测(指本文作者VolodymyrIshchenko),选举后第一夜里由年轻人主导的分散、松散的暴力行动并没能发展成一场可与年乌克兰武装事件相提并论的运动。光是义愤的群众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强有力的组织,以及运用暴力的技能和策略。在白罗斯,自制燃烧弹或任何其他暴力工具的使用非常少见,简易路障设置的水平也不尽人意,同时也并没有任何准军事组织的出现。政府防暴警察的准备相当充分,一些军方单位似乎也被部署在了示威人数较多的地方。据报道,与乌克兰Maidan相比,白罗斯此次风波中受伤警察的人数足足低了一个量级——而逮捕人数则高了一个量级。抗议者无法占领或封锁任何特定区域,也没能建立哪怕一个小小的“自治区”——比如一个可供动员活动所用的联络点——以进一步破坏秩序。在第三晚,警民冲突已有所减少。然后,在本周中,抗议活动摇身一变,开始投向非暴力措施。身穿白衣的妇女带着鲜花站在铁链之上,呼吁停止暴力行径。游行和集会均强调其非破坏的属性。而且,就算人数众多,示威也会设法避免扰乱道路交通。因此,活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镇压。8月16日星期日,非暴力集会规模达到高潮,是苏联解体后白罗斯境内发生的最大的一次。根据对参与者的采访报道显示,选举舞弊、警察暴力、大规模逮捕和用刑是群众抗议的主要诱因。现在看来,警察在第一晚过度使用暴力恰恰起到了反作用——在许多其他抗议事件中也出现过类似情况——并助推了反对派的动员工作。然而,抗议者似乎并没有能够在集体内部弥合分歧,以更进一步,吸收大量卢卡申科支持者或摇摆市民来支援斗争。破坏性罢工?始源自重要工厂的劳工骚乱是白罗斯示威中所展现出的一大前所未有的进展。在后苏联时期的反政府抗议和革命中,区域间原子化工人的联合罢工一直未曾扮演任何重要角色。就白罗斯庞大的公共部门而言,国有重点企业内的持续罢工可能对政府造成重创。罢工成为了白罗斯人在示威手段上的一大创举。与暴力件不同,政府对罢工防备不及——这可能也是双方对峙从上周开始趋向缓和的原因之一。然而,此次劳工骚乱的规模离真正的“总罢工”还相差甚远。坦率来讲,白罗斯工厂里的这些活动大多连严格意义上的罢工都算不上。它们主要的内容是请愿、与管理层对话,以及在工作场所外和入口处举行抗议集会。某些时段,的确有大批工人有组织地参加了反对派的集会。只有部分真实性存疑的报道称生产实际上已经停止——或者部分停止。但即使果真如此,最多也只是发生在少数工厂。这次劳工示威的规模仍有扩大的可能。但是,如果只是由自发的罢工委员会和同样缺乏经验的中产和精英反对派来领导的话,那么运动将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到劳工们的真实生活,其持续程度和真正的破坏作用也要被画上一个问号。但这依然没有回答一个问题,即为什么在苏联解体后的革命中——尤其是乌克兰独立运动——找不到任何劳工抗争的身影。在乌克兰,反对派从“零日”起就开始号召罢工;然而纵贯三个月独立运动始末,真正挑梁的其实是由西部地区亲反对派地方当局或一些大学管理部门组织的非暴力集会。一种解释可能是,与其他后苏联领导人不同,卢卡申科更多地将苏联工业体系及结构特点保留了下来。工人们集中生活在单一的工业城镇或街区,由此得以把与警察暴力相关的社区问题带到了工作场所,并自发式地掌握了迫使管理层与他们展开对话的能力。年代末苏联“新思维”时代重大破坏性工人罢工事件仍历历在目——但随着工业崩溃到来的是短暂爆发过后的沉寂。白罗斯抗议活动是以分散的无领导姿态爆发开来的——这背后潜藏着另一个可能的解释。在乌克兰,反对派领导人——为亿万富翁代言的百万富翁——以及中产阶级和亲西方NGO活动家都难称是理想的工人运动领袖,更不用说乌克兰境内剩余的大型苏联工业区都集中在了亲俄罗斯的东南部地区。最后一点——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即使是乌克兰西部的工人也没有有组织地参与抗议活动——乌克兰反对派似乎很早就把赌注押在了西方对亚努科维奇的施压以及暴力夺权上面。这对白罗斯反对派来说并不现实。非正式领袖度过最初分散阶段后,抗议活动的内部结构正在得到发展。各种媒体、医疗、组织宣传和罢工委员会正在出现。但如果非要给示威群体找出一个领袖的话,那还得是季哈诺夫斯卡娅和她的选举团队。因为老公被捕而替夫登记参选的季哈诺夫斯卡娅这个判断紧接着会带来一系列问题:季哈诺夫斯卡娅团队对抗议活动的不断发展准备究竟有多充分,卢卡申科下台之后到底由谁掌权,以及反对派的利益诉求和指导思想该如何明确。普通抗议者的草根愿望和抗议活动的最终目标之间很难直接画上等号。更重要的是,任何一方只有在可能的新选举中成功掌权,才能够在权力更迭后推动所谓的“真正的改变”。在这种意义上,季哈诺夫斯卡娅和她的“权力交接协调委员会”有些令人感到忧虑。这个委员会主要由民族-民主知识分子、商人以及边缘反对党和NGO活动家组成。他们的执政方案是一种疯狂的新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结合,看上去和乌克兰14年后的发展道路别无二致。现在,反对派正试图与理事会中部分党派和非政府组织支持的“白罗斯重振一揽子改革(ReanimationpackageofreformsforBelarus)”方案保持距离。每一次的革命都是一次对真正“革命性”变革的呼唤。谁将拥有足够的话语和资源、又将以怎样的思想来填补这一真空?这将会是问题的关键。建制的分裂尽管在警察、亲政府媒体和少数官员中出现了一些低级别的小规模变节,但精英阶层或警察和军队高层似乎都还没有出现任何叛逃的迹象。过往的革命经验告诉我们,由于调查报道的特殊性,我们往往要在几周甚至几个月后才得以知晓,原来看似铁板一块的背后一直存在着种种嫌隙。不过,一些地方当局和领导避免对抗和“注重对话”的回应方式可能并不意味着他们忠诚度的改变,反而更可能是一种协调大局的缓和策略——用所谓的“对话”来为卢卡申科争取时间。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白罗斯全国各地都出现了相当规模的卢卡申科者集会。与反对派集会相比,卢卡申科的支持者人平均看起来要更穷,也更老。据反对派记者透露,明斯克的一处亲政府集会吸引了大约三万人前来参加。尽管亲政府机构在通往明斯克的交通路线上为集会筹备提供了便利,但其最终的规模还是要小于同天举行的反对派集会。不过,这些卢卡申科的支持者们个个都显得十分真诚而且热情。他们设法传递出了对失业问题、工业形势和社会稳定的合理担忧,以及对暴力行径的恐惧。这与乌克兰的亲亚努科维奇集会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唯一的成效似乎仅仅是使“支持Maidan(年乌克兰亲欧盟示威运动)的都是意识觉醒的公民,而反对Maidan的人都是卖国贼、边缘人和/或者叛徒”这一反对派不实印象变得更加深入人心。通过宣传“白罗斯祖国正在危难之中”,卢卡申科正大力调动着国内的爱国主义情绪。而反对派仍然需要找到一种新的方式来谈论白罗斯的身份问题,而不是一味地去重复屡遭嫌恶的民族-民主观点和言论。"Euromaidan",乌克兰独立广场上的示威俄罗斯的幽灵(1)俄罗斯会为保住卢卡申科而入侵白罗斯,或(2)俄罗斯会接受白罗斯危机的任何结果,因为白罗斯经济对俄罗斯非常依赖——这两种对立的预测基于的是同曾经乌克兰和亚美尼亚局势的比较,但这种比较本身就是具有误导性的。乌克兰危机期间,俄罗斯事实上放弃了在东南部开展任何的全面入侵行动。吞并克里米亚——一个亲俄的、对首都暴力政权更迭退避三舍的半岛——的代价同占领白罗斯比起来——一个更大的国家,更不用说其国内正如火朝天的大规模反对派集会——简直是微乎其微。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夹在两个占据了其大部分国境线的强势对头(阿塞拜疆和土耳其)之间。弗拉基米尔·普京两年前对亚美尼亚革命的容忍远远不仅来自其对俄罗斯经济的依赖——与俄罗斯经济断交的可能后果既没有阻止苏联的解体,也没有阻止乌克兰与欧盟寻求结盟。而与乌克兰不同的是,白罗斯内部任何一股民族分裂势力都显得十分羸弱,这使得外部镇压更难被合法化。在乌克兰,普京还可以声称是在“拯救”“我们”的“俄语人口”,使其免受来自西部地区的外来“班德尔人”的侵害;但白罗斯不一样,不仅仅是部分人,整个白罗斯民族都是“我们的”。反过来同样,在俄罗斯民众眼中,支持镇压“我们”人民的政府也不是一个“合法”的选项。这意味着俄罗斯很可能只会向白罗斯低调提供有限度的支持。如果卢卡申科最终失去对局面的控制,俄罗斯很可能会主动充当斡旋者的角色,并通过谈判妥协来确保自己的利益。为了不让白罗斯的失控被看成是普京的失败,任何权力更迭都必须由俄罗斯来实际“主导”。为此,所有可能取代卢卡申科的候选人都需要向俄罗斯做出更多的表示,而不单是像反对派现在这样,仅仅是藏起在地缘政治上的政策偏向而已。明斯克Maidan?最后一点涉及到的是目前讨论中关于白罗斯和乌克兰间的比较问题。首先,政府和反对派支持者各自提出的“这是Maidan”和“这一点也不像Maidan”的立场与类似“这是大屠杀,不是革命”、“我们是游击队员,不是恐怖分子”、“我们不是法西斯,只是爱国者”等的典型合法化/非法化说辞在本质上毫无差别。如果我们的目标是跳出这一闭环,进而理解、阐明白罗斯的局势,那么我们就需要停止“贴标签”,转而细致地对比两者间的异同。与乌克兰的比较不仅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白罗斯,反过来也同样有助于理解乌克兰。现在,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一场真正的“自发的”、“全民族的”、“无领袖的”抗议活动应该是什么样子——与乌克兰的独立广场示威运动看起来大相径庭。今天,有14年乌克兰运动所谓“成功”的负面印象在前,白罗斯的人们不想与之扯上任何的干系。但此外也有另一种倾向,即通过激进民族主义、区域分裂和地缘政治竞争的语境来定义乌克兰Maidan,因而得出结论说“白罗斯局势与之没有任何的类似”。如此将两者疏离对立起来,让人不禁怀疑这种论调是否和RT对Maidan的典型报道一样有失偏颇。Maidan运动有许多重大的缺陷——诉求模糊不清,缺乏制度确立的能力,次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以及其公民民族主义的排他性——而这些问题事实上都与白罗斯非常相关。所以,不管是单因“工人的参与”就对白罗斯怀抱憧憬,还是因为“那里有法西斯分子”而对乌克兰持讥嘲的怀疑态度,在性质上,两者其实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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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haFriedman/GettyImages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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